第七章 灵肉鬼神 (1)(6 / 22)
刚从病床上挣扎着起来。再过一会儿,他将和这些教友一起作主日崇拜,并且登坛讲道,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阿宽送走了林牧师和倚阑小姐,关上了沉重的镂花铁门,转过身来,发出一声叹息,脸上那恭顺谦卑的笑容便消失了。
四十八岁的阿宽来到翰园已经十四年,十四年如一日,在主人眼里,那笑容永远挂在脸上。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主人一声呼唤,阿宽马上就出现在面前。无论吩咐他去做任何事情,总是立即回答:“是,牧师!”“是,小姐!”从来没有说过半个“不”字。倚阑小时候,阿宽把她驮在背上,在翰园的草坪上手脚并用地爬来爬去,只要小姐玩得开心,阿宽虽汗流泱背,仍然是满面笑容。有一次牧师带着小姐在海边玩,倚阑一不小心把布娃娃失落在海里,转眼间就被汹涌的浪涛卷走好远,阿宽纵身跳进大海,在浪花里几番出没,终于抓住了那即将沉没的布娃娃,当他气喘吁吁地爬上岸来,林牧师狠狠地训斥他:“为了一个小小的玩具,你怎么能拿生命去冒险!”阿宽笑笑说:“没关系,只要小姐开心,我也开心!”倚阑进了幼稚园,每天的接送自然都是阿宽的事,每当他在门旁等到下午四点钟,听到奔跑过来的倚阑叫一声:“宽叔!”阿宽就赶紧迎过去,一把把她抱起来,那是他心里最欣慰的时候。阿宽接送小姐一直到她念完小学,进了皇仁书院为止。不是阿宽懈怠了,而是小姐一天天大了,不好意思再让他接送了,而且这么一个脊背佝偻、肤色黧黑的老仆人等在皇仁书院的门前,在金发碧眼的老师、同学眼里,也有碍观瞻。十四年过去,阿宽一天天老了,如今已经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仍然兢兢业业地管理着翰园,脸上挂着恭顺谦卑的笑容。在小主人眼里,他仿佛是天性如此,这个老仆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烦恼,什么叫痛苦和悲哀,他以低贱的华人仆役身份能够长住在半山欧人区的翰园,已经十分知足了,此外还有什么所求呢?
阿宽佝偻着腰,往门房走去。他的下颚在咀嚼似地轻轻蠕动,好像一头老牛在反刍草料,脸腮上的那些纵横纹路便随着上下左右地扭曲。世上没有天生的笑面人,阿宽那恭顺谦卑的笑容都是做出来的,而当他不在主人的视线以内,只身独处之时,则换了另一副神情,这才是真实的阿宽。就像粉墨登场的“丑”角,台前伶牙俐齿,插科打诨,台后卸了戏装,牵肠挂肚的是一家老小、柴米油盐,便再也笑不出了。
然而阿宽却不是为这些发愁,他没有家,没有妻室儿女,“王老五”当到四十八岁,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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