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五章(5 / 9)
白布蒙成,白布上不知刷了多少遍防雨防晒的桐油。我们从没见过如此华贵的车,我们认为坐在这车里的人比坐在雪佛莱轿车里去高密东北乡参拜鸟仙的女人更高贵。我们认为那个坐在车篷外、戴着高筒礼帽、留着两撇尖儿上翘八字胡的车夫也不是个一般人物,他绷着脸,两眼放光,比沙月亮深沉,比司马库严肃,也许鸟儿韩穿戴上与他同样气派的衣服才能把他比下去。
马车缓缓地停下了,那匹姿容俊美的白马抬起一只前蹄敲打看地面,仿佛在为它脖子下奏呜的铜铃曲儿伴奏。车夫拉开了车帘,我们猜测中的人即将钻出来。
她钻出来了。她披着一件紫貂皮大衣,脖了上围着一只红狐狸。我多么希望她就是我的大姐上官来弟,但她不是上官来弟。这是一个高鼻蓝眼满头金发的洋女人,年纪么,只有她的爹娘才知道她的年纪。跟随着她钻下车的,是一个身穿一套蓝色学生制服、外披蓝呢大衣、满头乌发的俊美青年,他的神情很像洋女人的儿子。但他的容貌却与那洋女人毫无相似之处。
我们周围的人乱纷纷拥上前去,似乎要把那洋女人抢劫了,但未到她身边,便怯怯地定住脚。“太太,贵太太,买俺的孙女吧,太太,大太太,看看俺这个儿子吧,他比狗还皮实,什么活都能干……”男人和女人,怯生生地向洋女人推销着自己的孩子。只有母亲稳稳地待在原地。母亲目光痴迷,盯着紫貂皮大衣和红狐狸,毫无疑问,她在思念上官来弟,她抱着上官来弟的孩子,心中车轮转,双目泪婆娑。
高贵的洋女人用手绢半遮半掩地捂着嘴,在人市上转了一圈,她身上浓郁的香气,熏得我和司马家的小兔崽子直打喷嚏。她在一个盲老头身边蹲下,打量着盲老头的孙女。盲老头的孙女被洋女人脖子上的红狐狸吓破了胆,双手搂住爷爷的腿,藏在爷爷的身后。小女孩那恐怖的眼睛牢牢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盲老头抽着鼻子,嗅到了贵人的降临。他向前伸出一只手,说:“太太,太太,救这孩子一条命吧,跟着俺她就饿死了,太太,俺一分钱也不要……”洋女人站起来,对那穿学生装的青年咕噜了几句,那青年便大声地问盲老头:“你是她的什么人?”盲老头说:“爷爷,无用的爷爷,该死的爷爷……”青年又问:“她的爹妈呢?”盲老头说:“饿死了,都饿死了,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先死了,先生,行行好,您带走她吧,俺一分钱也不要,只求您给孩子—条活路……”青年转身跟洋女人咕噜了儿句,洋女人点点头,青年便弯下腰去,试图把那女孩拉过来,但他的手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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