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部分(2 / 6)
曾庆璜的外表既有人为的委琐邋遢也有真心诚意的悔过和谦卑。
“你懂个狗屁!”曾庆璜说。
曾庆璜一回来就主动打扫居仁里的公共厕所,掏堵塞的阴沟,弄得居委会非常赞赏他,再三号召居仁里其他犯过错误的人向他学习,并且每次都给他写个探亲表现鉴定带回农村。
这个“其他犯过错误的人”里头包括我爷爷。我爷爷淡然一笑,说:“如果我的职业是打扫公共厕所,我会尽力做好本职工作。不过即便我扫完了厕所也要洗干净手,换上我整整齐齐的衣服还有皮鞋。”
我奶奶被爷爷这些话骇得够呛,一双小脚急颠颠去关大门,又急颠颠回来求爷爷少说两句。我是支持爷爷的。我为他那一头往后梳去的花白头发骄傲,为他黑亮的皮鞋、整洁的衣服而骄傲,为他每天坚持读书看报而骄傲。而他也是因为从前的错误没说清被发配在一个堤防材料仓库当门房的。他一上班就罩上一件工作服,换上球鞋,认真地工作,下了班就是本来的模样。街坊们也都挺喜欢他。
曾庆璜打扫女厕所的模样恐怕已被历史定格,居仁里没人会忘记。他一手提只铁皮水桶,一手拎把扫帚,扫帚上还挂着小铁铲;耸肩勾脑,眼睛只看着地上,鼻尖下戴只肮脏的小白口罩。“喂,有人吗——”他就这样站在女厕所门口低声下气地问。
有的时候就有一群女孩在厕所里尖叫:“别进来!别进来!”不一会女孩子们涨红着脸冲出厕所,跑出老远又回来,叫道:“右派,流氓。右派,流氓。”
终于有一次曾庆璜的这套工具失踪了。曾庆璜在家四处寻找并迁怒于他的姑妈。曾实这才说:“是我扔了。”他的姑奶奶着了急,说:“那是居委会的东西,我们赔不起。扔到哪里我去捡回来。”
曾实说:“我扔进长江了。”
曾庆璜不相信一个孩子会拖着沉重的铁桶步行四十多分钟去江边。他姑妈对他说: “曾实说得出做得出,你就依了他吧。”
“依他什么?”
“不要再去扫厕所。厕所归金老头扫。”
曾庆璜吃惊地看着姑妈和儿子,说:“这是我的事,你们也管得太宽了。”
“不要脸。”曾实说。
“你再说一遍。”
“丢人。不要脸。”
曾庆璜扬起巴掌,他姑妈挡在了曾实面前,说:“黑皮他说的实话,不是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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