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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张起灵最后还是没能把一切都宣之于口,很显然他做不到。他从军校那里学习了规划作战线路的方法,可人心的路终究比图纸上的要更难走。在吴邪离开前的近半个月的时间里,人们只知道他仍旧是沉默的,而且越来越沉默。
在军队里,突然之间多一个人和突然之间少一个人,两者或许没有太大的差别。来的人可能是被抓来的,也可能是被征调来的;走的人自不必说,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失踪了,再不济就是开小差跑了。
在如今这个时日上头,连开小差都不再那么大逆不道,每个人的心中仿佛都或多或少有着这种心思。
“溃败之兆。”黑眼镜叼着草根道。自从断了烟,他就只能这样地过过瘾。
张起灵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眼神平静地巡视着高地以下的驻点。人、马、车炮,青黄的和铁黑的,杂然交错在高地以下,远远地看过去,像一条黑色的河流。
“又或许,咱们早就败了。”黑眼镜自嘲地一笑,“兵败如山倒啊。”
草根从他的唇间坠下,连同他那对日常里显得很松懈的肩膀也脱力般地垂下来。
“你相信吗?”
他偏了偏头,把目光投向站在张起灵身后的吴邪。
吴邪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思考得有些无措,顿了顿才说:“我不知道。”
“哈哈,你还蛮诚实的。”
“我总不能骗您吧。”
黑眼镜怔了怔,他倒是没有预料过,吴邪比他想得要更加诚恳。他站在原地,搓了搓手。三月的风没有那么热,吹多了未必不会冷,他在这样的风里又回看了一遍自己的营地,倏然道:
“我是旗人。”
他的嘴唇在墨镜底下一开一合地讲着。
“孙文说的‘驱除鞑虏’,大概针对的就是我这号人。我们旗人统治了中国两百多年,而今,眼看就要江山易主了。”
他转头向吴邪道:“既然你们汉人都能接受旗人的统治,那么这场仗,或许谁赢都一样。呵呵,这只是我个人的理解。举出一个新的统治阶级,这件事本身可能和人民关系不大——”
他一边说,一面挠着头走远了。快下坡的时候,他听见吴邪道:
“人民会有人民自己的选择。”
这个回答叫他骤然停住了。片刻后他干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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