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命(7 / 13)
几件旧家什,将这个小家粗粗置办了起来。
自七八岁开始,她娘就催督她学烹煮。她最善蒸黄糕麋,心想百好不如一精,便买了上等黍米,泡软后捣得细细融融,再加些蜂蜜、乳酪、香药,每天只蒸黄糕麋卖。再没人跟她斗气,她一心一意只做这件事,蒸的黄糕麋细滑香糯。没上三个月,“安远桥蔡娘子黄糕麋”的名头便已传开。
生意上了路,她再无顾虑,唯一担忧的是儿子的身体。她儿子那时才两岁多,生下来体格便有些虚弱,那场大火里,由于蔡氏惊慌,略耽搁了些,儿子的小肺被烟呛坏,时常哮喘犯病。蔡氏只能头天夜里将黍米泡好捣细,第二天赶早蒸好三笼,到午后卖完,不管还有多少人想买,都不再管。关了铺子,抱着孩子四处去求医,想把儿子这病根除掉。
谁知这病症非但没有治好,反倒一年年加重。蔡氏挣的钱,只有小半用于衣食,大半都拿去求医寻药。钱倒在其次,儿子这病症每犯一回,蔡氏都像是要陪着死一回。母子两个都被这病磨得面色灰白、身子枯瘦。连她蒸的黄糕糜,那些老主顾都说不如当初香甜,似乎渗出一丝苦味。她不知道这苦味是从何而来,制法配料从没变过,莫非是泪水滴到里头了?她自己已经全然尝不出苦或不苦,也不知道这等煎熬哪天到头。
她没料到的是,四年前,朝廷忽然下了一道诏令,说景龙门内以东、安远门内以西要建造艮岳,这一带房舍全部拆除,住户给地迁到城北郊酸枣门外。才过了几天,便有许多厢军来拆屋。那天偏生她儿子的病症发作,喘得几乎背过气去。蔡氏让儿子躺到床上,慌忙带上门,赶忙去抓药。等她抓了药,飞赶回来时,她那间小铺房已经被拆倒。她疯了一般扑过去,哭喊着掀开瓦砾木椽,却见儿子已死在底下,满头满身都是厚厚灰尘,连眉眼都看不清楚……她顿时昏倒在瓦砾堆上。
一年多,她都像死了一般。她爹将她接回家,她娘也再不对她发气,尽心尽意照料她。瞧着爹娘这般疼怜自己,她不忍去死,也不忍再这般麻麻木木,只得强使自己活动起来,卖力替爹娘做活儿。只有累极,她才吃得下、睡得着。
又过了半年,有个人托了个媒人来提亲。她原本没有半毫心思,但听媒人说那人是皇城御厨,心里不由得一动。她虽然生来气性大,却从没有真恨过谁,除了一个人——当今官家赵佶。她日夜想的只有一件事,自尽之后变作厉鬼,将赵佶撕扯成碎片,给自己儿子报仇。既然那人是御厨,不须自尽恐怕也能寻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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