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疯癫(6 / 6)
不得桌几器物。梁师成便命后苑造作所一位殿头官寻见张用,委任他督造艮岳一应木器。
张用目睹“花石纲”因一人之奢而虐害万姓,早已厌极,哪里肯接这等助虐之任?然而,那时父母皆在,违抗此令,势必会激怒梁师成、遗祸给父母。他顽性一动,不等那殿头官说完,忽地装起疯来。他知道只胡言乱语、抖抖跳跳瞒不过,便怪叫乱跳到外面,当街脱下裤子,屙起屎来,引得众人又笑又骂。他偷瞅了一眼,那殿头官眼中仍有些疑色,得再加些力。他忽然想到,自己还从未尝过屎,不知除了臭,还有些什么滋味,便侧转身子,伸出指头蘸了一坨,放进自己嘴里,细细品咂起来。他这才知道屎味近于硫黄,有些苦、有些涩、有些麻,还有些辣口。四周的人越发惊怪,全都笑嚷起来,那殿头官惊得眼珠鼓胀。张用想,文章须足诗须扬,便又捞起一捧屎,朝街边的人跑去,请他们尝。那些人全都慌忙逃避,他大叫着追撵,闹得满街哄乱。回头一瞧,那个殿头官惊张着双眼,呆立在院门前。他心里暗笑,伸开黏臭双手,怪笑着朝那殿头官奔过去。那殿头官尖叫一声,疯母鸡一般急急逃走了。
张用不但轻巧避过了艮岳差事,更从中发觉一桩大乐趣:人人都被世间规矩捆住,若非逼不得已,谁都不愿也不敢挣破。那天他无意间跳出,顿感无比自在。往昔那些不当为、不能为之规矩,尽都化为虚影。众人笑他疯癫,他笑众人堪怜,如同家禽与飞鸟互笑。而且,众人一旦认定他疯癫,无论他做什么,都不再惊怪,也不敢禁管,因此,这几年他为所欲为,愈来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