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原的美丽与哀愁(3)(15 / 17)
茶炊就是滚烫的,食物就是喷香的,帐房就是温暖的;它使人类在高寒带的生存有了可能,使牧民迁流而牧的生活有了保证。草养牛,牛出粪,粪暖人,人可牧,牧有草——多么密切的生态链条,多么圆满的良性循环!人类生存必不可少的能源,以取之不难、用之不尽的牛粪的形式暖热了广袤的草原。如果你让一个牧民对活着的条件作出排序,他们一定会说,第一是牛羊,第二是糌粑,第三便是牛粪。但是牛粪对人来说并不仅仅意味着燃烧,在它温良的性格里也常有闪电般的一击,这一击足以让人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驯服的东西。我在森多草原的时候就曾经遭受过这样的一击,一击之后我的右手肿胀成了馒头,接着整个胳膊就抬不起来了,我就赶紧找寺院的藏医喇嘛治疗。他让我喝了一个星期的马尿脬(也叫白莨菪,草药)汤,才算把肿消下去。藏医喇嘛告诉我:“你是被瘴气打了,拾牛粪的时候要小心啊!你是城里来的,最好戴双手套,湿牛粪不要动,半干的牛粪先用脚踢翻,等瘴气跑散了你再拾。”我这才知道草原上遍地都是的牛粪并不是俯可拾、仰可取的,牛粪下面有瘴气,瘴气是见肉疯的,活蹦乱跳地到处钻,碰到哪儿,哪儿就肿。
但是牛粪和狼毒一样,对草原来说,重要的并不是它能产生瘴气,而是另外一种事实——我是在森多草原了解到的:越是退化的草场,牛粪下面的瘴毒就越大,手拿手肿,脚踢脚肿,有时候连牛腿也会熏出肿胀来。巴桑队长告诉我:“这是牛粪代表草场跟人说话哩,意思是说别在这儿放牧了,这儿已经不行了。”这是牛粪的劝说,是关于草场已经过牧的信号,它往往也会成为绿海变荒漠的前奏,过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发现,草原荒了,夜以继日地荒凉成不毛之地了,真可谓“一毒成谶”!后来我仔细比较过草地上的牛粪和秃地上的牛粪,发现其中的道理大概是这样的:在没有退化的草场上,牛粪下面一般都有蓬蓬松松的草枝草叶作为支撑,是通风透光的;而在退化了的草场上,牛粪直接贴在潮湿的黏土上,没有走风漏气的缝隙,瘴气自然就越聚越浓,越浓越猛了。其实道理的明白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牧人们通过牛粪听懂了草原的声音,又把这种声音变换成了人的语言来说服自己不要违拗草原的意志。不管他们是否真正做到了这一点,但人对自然之声的掌握和传达足以证明:人原本是属于自然的,只要人在必要的时候尊重一下自然的请求,就不会成为自然的弃儿而终生无所依归。事实上,就草原来说,只有到它老迈、疲倦、无力照顾人类的时候它才会抛弃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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