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高原的人文与恋歌(2)(2 / 15)
我作为《青海日报》的记者,李国权作为省广播电台的记者,一起去海晏县采访。火车的车厢就像一间行动的冷库,没有暖气,冰凉彻骨,皮大衣裹在身上,就像穿着一件体恤,轻飘飘的。想喝一杯开水暖暖身子,走过了七节车厢,也没有看到一间有开水的锅炉房,问列车员,列车员说:“我们不供应开水。”
突然,一切都变了——不冷了,我们也不想喝开水了,甚至都没有冬天的感觉了。李国权后来告诉我,这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把皮大衣脱下来,脱下来给她。她出现了,陈妤出现了。她在车厢过道里跺脚,漂亮的姑娘在车厢过道里来回跺脚。脚的动作吸引了李国权,他发现她的脚很好看,尽管她穿着翻毛皮鞋。从脚往上看,越看越好看,即使她穿着棉袄,拉不直的曲线也让腰臀一再地优美着;再往上,就是眼睛了。就像所有一见钟情的情人那样,李国权认为,这是他有生以来看到的最美丽的眼睛,很抽象,很概念,却又如此明亮地打动了他。而给我的印象是,它们并不抽象,它们是两颗又大又圆的黑葡萄,在干燥寒冷的高原,悬浮在你视域之内最美好的地方。水灵灵,有什么能比沙漠里的黑葡萄更能让你想到水灵灵呢?
李国权终于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她。他知道过于唐突的帮助会让一个异陌的姑娘感到紧张而断然拒绝。他就像一只雄鸟、一头公鹿,本能地意识到,最重要的首先是引起对方的注意。他唱起来,用浑厚的男中音跟着广播唱起来——《在那遥远的地方》。
我当时不理解,那一天的火车上、广播里,为什么会没完没了地播放同一首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李国权一遍一遍地跟着唱,声音越来越大。车厢里许多人都在看他,那姑娘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他似乎很得意,一得意就把词儿唱错了,把“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唱成了“每天看着那细细的皮鞭”。有人冲他喊道:“你看着皮鞭干什么呀?”满车厢的人都笑了——这首歌谁不会唱?他居然唱错了。姑娘没有笑,她离开了车厢过道,坐进了离我们两个空挡的座位。李国权的歌声戛然而止。
他当时肯定很沮丧:情歌把姑娘唱没了,唱到高高的椅背后面去了。但仅仅过了两分钟,李国权的声音又响起来:“你说《在那遥远的地方》是藏族民歌还是哈萨克民歌?”我说:“我不知道。”李国权说:“我告诉你,这首歌的署名一共有四种,一是‘藏族民歌’,二是‘哈萨克民歌’,三是‘青海民歌’,四是‘西北民歌’,但我觉得他是西北青海的藏族民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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