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高原的人文与恋歌(3)(11 / 18)
子,就会有人钻进去,团圆而坐,吆三喝四。没有哪里的人群能像西宁人那样对树林子充满了激情,他们以鸟的冲动充分利用着树的荫凉和户外的清新,把生活的全部内容都搬进了以酒为媒的聚餐中。聚餐需要很长时间,因为实际上是聚酒,是酒的铺张,是酒在肠胃中源源不断的流淌。聚酒结束的通则是醉倒在地,可偏偏人人都是会喊叫、会出汗、会排泄(喊叫、出汗、排泄可以助人散发酒精,多喝不醉)的酒桶,从上午喝起,不到月朦胧鸟朦胧的时候不会醉,而且醉了也不倒,硬撑着还要喝,直到头大如盘,脸赤如染,筋疲力尽,瞌睡潮水般袭来。
当然这并不是说酒高原上的人什么也不干,只是在喝酒。不,他们干得一点也不比别处的人少,机关在照常办公,商店在照常营业,证券在照常交易,报纸在照常出版;照样有万丈高楼平地而起,照样有高速公路飞架南北;白衣天使并没有忘了抢救病人,公安干警也没有耽搁追捕罪犯;学生有人教,花草有人管,大门有人看,垃圾有人捡。只是他们干得比较不那么精于内讧,比较不那么急功近利,比较不那么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们不会一想到今天某个地方有一场酒局等待着自己光临,就高兴得手脚并用,麻麻利利干完了活,然后就走人了,也不管到没到下班时间就去喝酒了。我有时候想,那些沿海城市发达地区的人看上去很忙,但如果把所有的应酬、所有的内讧、所有的掣肘、所有的装模做样、所有的花架子都减掉,一个人正经用于工作的时间实际上也没有多少。而在酒高原上,人们为了多一点时间喝酒,无意中减掉了一些无碍的程序、无谓的虚饰和无度的争吵。看似闲散无聊的背后,却隐藏着效率、单纯、直接、实在和人际关系的优化。
我有个朋友,调到北京工作,几年了都不习惯,给我发来的“伊妹儿”迄今仍然是“可叹无知己,高原一酒徒”。荒凉和孤独是酒高原上酒风浩荡的重要原因,可是到了北京他觉得更荒凉、更孤独,因为再也没有无拘无束的酒场,再也没有无话不谈的酒友,再也没有忘忧忘愁的斗酒酹天了。当然酒还是要喝的,不过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伤感之饮罢了,不过是“寥落生涯唯酒知”的失意之饮罢了,不过是“有酒无人过清明,潇潇雨中似野僧”的清冷之饮罢了。独对寂寞的时候,一个七尺大汉,竟把自己哭成了泪人儿。泪人儿告诉我,他在酒高原上生活了三十多年,最大的愿望就是调回北京,如今回来了,才知道真正属于自己的不是北京,而是青藏高原。青藏高原,那是被烈酒融化了冰雪、浇透了旱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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