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际遇(3 / 3)
生过爱情,历史隐藏了太多的真相,又经过无数人笔墨的删改,已失去了当年的味道。也许我没有把握将他的故事写得多么生动感人,至少可以知道这个人物在那个时代所渲染出的色彩,以及他不同凡响的人格魅力。就像千百年不曾更改的西子湖沉落了太多人的故事,也会因为钱塘江涨潮时溢出而奔流遗忘。到最后,留下的也只是那么几个惊心动魄的情事。
白云庵有个意周和尚,曾记载过苏曼殊小住在庵里的情形。“苏曼殊真是个怪人,来去无踪,他来是突然来,去是悄然去。你们吃饭的时候,他坐下来,吃完了自顾走开。他的手头似乎常常很窘,老是向庵里借钱,把钱汇到上海一个妓院中去。过不了多天,便有人从上海带来许多外国糖果和纸烟,于是他就不想吃饭了。独个儿躲在楼上吃糖、抽烟。”
多么简单的一段话,流畅自然,我们轻而易举地看完,却又不知是该叹怨还是该责备这位行为荒诞的和尚。芒鞋破钵在苏堤行走,在断桥残雪上彷徨,一个落魄又飘零的诗人,一个丢了前世又找不到今生的痴者,不知道他在寻觅什么,又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白云庵是他暂时遮风挡雨的归所,他不打坐,不敲木鱼,不诵经,只躲在小楼上过一种颓废的生活。或许是因为他的才情,因为他的身上有种让人不敢逼视的荒寒,所以这里的住持以及别的僧者对他也多生出容忍慈悲之心。在佛前,没有谁愿意和一个飘零的过客去计较太多。
又是一个漫长的冬天,这一年的西湖不知道下了几场雪,宋代那个叫林和靖的孤独隐者早已寂灭无声。只有一只老鹤、几树梅花守候在孤山,和来往的路人低诉一段老去的往事。春天到来之前,苏曼殊折了一枝梅花,来到苏小小墓前,为这位佳人送上芬芳的祝福。这是苏曼殊唯一可以做的,因为万物苏醒的时候他又将离开这里。
策马扬鞭,将一段西湖情事抛掷在身后,苏曼殊时刻谨记,自己是一只飘零的孤雁。他可以在任何地方筑巢休憩,却不能像蚕蛹那样作茧自缚。穿着芒鞋,托着破钵,背着诗卷,一路上寂寞地吟唱。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来自哪里,见过他的人却永远不能将他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