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归尘(2 / 3)
毒,一种积岁的毒。一树寒梅从庭园探进窗台,遒劲的枝、娇艳的花却唤不醒他内心曾经有过的渴望。
那时候,居正亦在广慈医院养病,住在苏曼殊的隔壁。周南陔再次来探望他的时候,有意对居正说,佛在云中宣言,苏曼殊当速愈,用以安慰。苏曼殊闻后大乐,于榻上顶礼佛天。这是善良的谎言,无可奈何的时候,谎言也成了最甜美的慰藉。人心是多么地脆弱,一个平日里豁达无惧的人真正面临死亡,亦会生出难以言喻的恐慌。毕竟你要从一个熟悉的世界,骤然赶去一个陌生又未知的世界。在那里,没有亲朋好友,没有人间四季,就连奈何桥、孟婆汤、三生石和忘川河都是世人所赋予的想象,那个阴冥之界究竟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存在,谁也无法真正说清。
病到无力思想的时候,苏曼殊就昏沉沉地做梦。他的梦没有未来,所有的梦都是昨日重现,仿佛把三十五年的路重走了一遍、发生过的事再忆一回,还有曾经邂逅过的风景,爱过的人,都纷纷与他道别。那么多女子,那么多挂泪的容颜,让他在梦里痛得不能呼吸。他不敢醒来,他知道醒来之后就再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人生。梦里,苏曼殊沉沦于那一笔笔千疮百孔的情债里,纵是炼狱,他亦甘愿沉沦。这是他唯一可以为过往做的,承认一切罪过,解答一世谜语。
他和佛做了最后的告别,他告诉佛,他该为虚妄的今生忏悔。佛说,他没有错。烟火红尘也可以品尝出般若的滋味,繁华世间也可以是修行的道场,车水马龙的街巷也可以闲庭信步。苏曼殊只不过做了真实的自己,他该无悔于人生,无愧于佛祖,不负于红颜。这世间,谁也没有资格评判谁的一生,对与错,爱与恨,一切都在于个人心中的那杆秤,那把尺。其间的分量和长短,只有自己计算把握。人生是一场赌注,也是一场投资,你倾囊而出,可能拥有一切,也可能一无所有。
该来的时候来,该去的时候去,这句话许多人都会脱口而出,却不懂得其间的重量。这个春天,苏曼殊终究还是没能去日本,没能看到生命里最后的那场樱花。人生从来都没有完美,因为残缺才留给世人无尽的想象。带着期待而来,带着遗憾离去,是为了给来世做铺垫,是为了给轮回寻找一个铿锵的借口。来的时候,没有惊扰一草一木,死的时候,也无须惊动一尘一土。
1918年5月2日,35岁的苏曼殊病逝。三十五年的红尘孤旅,三十五年的漂浮生涯,三十五年的云水禅心,最后只留下八个字:“一切有情,都无挂碍。”死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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