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10 / 21)
妈反倒不好意思,尤其不能单独和她在一处,在一处就想走。他想起这点心里就发痛,什么叫做难过,就是二妈教给他的。最后,他说道:他同二妈二十几年里说的话都不及同王琦瑶的一夕。王琦瑶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心里满是怜惜,她对他不仅是爱,还是体恤。康明逊说:我知道谁也比不上你,可我还是没办法!这个“没办法”要比前一个更添了凄凉。做人都有过不去的坎,可他没想到他的坎设在了这里,真是没办法。王琦瑶安慰他,她总是和他好,好到他娶亲结婚这一日,她就来做伴娘,从此与他永不见面。康明逊说:你这才是要我死,一边是合欢,一边是分离。到了这时,他们打趣的话都成了辛酸的话,说着说着就要掉泪的。
他俩虽做得形不留影,动不留踪,早来暮规避着人的耳目,但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严师母吗?她早就留出一份心了,没什么的时候已经在猜,等有了些什么,那便不猜也知道了。严师母暗叫不好,她怪自己无意中做了牵线搭桥的角色。她还怪康明逊不听她的提醒,自找苦吃。她最怪的是王琦瑶,明知不行,却偏要行。她想:康明逊不知你是谁,你也不知道你是谁吗?在严师母眼里,王琦瑶不是个做舞女出身的,也是当年的交际花,世道变了,不得不规避起来。严师母原是想和她做个怀旧的朋友,可她却怀着觊觎之心,严师母便有上当被利用的感觉,自然不高兴。她不再去王琦瑶处,借口有事,甚至牺牲了打牌的快乐,那两人心里有点明白,嘴上却不好说。萨沙倒还是照来不误,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夹在他们中间,是他们的妨碍,也是障服法。王琦瑶有一回问康明逊,严师母会不会去告诉他家,他们俩的事。康明逊让她放心,说无论怎么他终是个不承认,他们也无奈。王琦瑶听了这话,有一阵沉默,然后说:你要对我也不承认,就连我也无奈了。康明逊就说:我承认不承认,总是个无奈。王琦瑶听了这话,想负气也负不下去。康明逊安慰她说,无论何时何地,心里总是有她的。王琦瑶便苦笑,她也不是个影子,装在心里就能活的。这话虽也是不痛快,却不是负气了,而是真难过。这就是他们始料不及的,本是想抓住眼前的快乐,不想这快乐是掺一半难过的。他们没想到眼前的快乐其实是要以将来作抵押,将来又是要过去来作抵,人生真是连成一串的锁链,想独取一环谈何容易。
难过得紧了,本来不抱希望的会生出希望,本来不让步的也会让步,都是妥协。两人暗地里都在等待一个奇迹,好为他们解困。这一日,康明逊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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