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善(1 / 6)
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子而取势。
——《棋经》
黄瓢子觉着自己似乎是被作绝张用戏耍了。
他连走了彩画行三家,都没发觉什么不妥,更没有什么自杀凶事。这让他有些不舒坦。被戏耍倒在其次,看那几家都没事,他竟有几分失望。觉察到这心思,他顿时又愧又怕,忙望向四周,路上并没有人瞧他。他暗暗自责起来:你难道盼他们出事?
从小到大,他始终觉着自己虽然笨,却至少还是个良善之人。见着比自己高强的,虽都自然赔着小心,却也尽力让自己不谄不妒。这时一眼瞅见自己心里竟藏着这等恶念,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像是在平地上走着走着,忽然发觉脚底竟是一片薄冰,轻意一踩,便会踏裂,下头则是无底黑渊。以往,看到人行恶,他始终纳闷,同样是人心,这人为何会坏到这地步。这时他才发觉,坏的绝不是一些人心,所有人心恐怕都是这般,常日里只是用薄薄一层皮包藏着,外头瞧着都是良善之人,一旦有事戳破,里头全是黑水。
想到此,他后背一冷,不由得停住脚,怔望向四周往来的路人。这些原本好端端的人,竟都变作了裹着人皮的恶鬼一般,而这街市、这人间,也顿时变作寺壁上画的地狱。他连连打几个寒战,心底里又慌又怕,手紧紧攥着木箱提绳,像是攥着救命绳一般。
这木箱是他父亲留下来的,提绳早已磨光,在手心里甚而有些打滑。他不由得想起少年时,跟着父亲去做活儿,他总是争着背这刷具木箱。
那时身量矮,肩挎提绳,木箱几乎要拖到地上。父亲得了钱,也放在这木箱里。有回得的钱多,他几乎背不动,心里却极欢喜,大声说:“我要赶紧学好手艺,也要挣许多钱。”
父亲听了笑着说:“挣钱可是世上最苦的事,人辛苦挣钱时,和牛马并没分别。里头若没有善,便只是受长罪,如那牢城营里的囚犯一般。”
“善是啥?”
“善是欢喜。这世上挣钱的法子有千千万,任一样手艺学好了,都能挣钱。可能让自己欢喜的,却不多。就如我这黄土刷营生,在彩画行里虽是最低一等,却能让我欢喜。我研磨涂料时,磨得细、调得匀,心里便欢喜;一堵糟土墙,刷得匀整鲜明了,瞧着更是欢喜;墙刷得好,顾主给钱给得欢喜,我拿钱也拿得欢喜;得了这钱,让你和你娘饱暖不愁,那更是大欢喜。有了这些欢喜,做活儿挣钱便不是受罪。一样营生,于己于人,处处能得些欢喜,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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