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西部人的西部精神(1)(16 / 20)
渐渐开花的精神气质,便是西部人“九转丹砂牢拾取”的秉性与格调。因为人人都已经不是乡土氛围里的那个人,人人都在变异的途中,都还没有定型,还是一摊有待晾干的白乳胶,所以就呈现出格外强大的黏合力,谁碰上就会黏住谁。
就拿上海人为例吧,这是一个自恋意识很强、自我感觉极好、视所有外埠人为乡下人的高傲的群体,但据我的观察,来到西部的上海人恰恰又是最容易改变自己的,摸爬滚打一两年就是一个像模像样的西部人了。而西部人到了上海,却很少能变成上海人的。由于工厂的集体搬迁、技术人才的大批西援、知识分子的不断支边,以及下放和流放的存在,许多上海人在移民的西部度过了虽然土气却不平庸的一生,他们身上既有河南人的味道,又有陕西人的做派,还有山东人的姿态。仔细一问,你就会知道,他们是河南人的邻居,陕西人的同事,山东人的亲戚,众多的“群体特性”一搅一合,再加上自然和文化的渗透作用,他们离正宗的上海人就越来越远,几乎已经面目全非了。至于他们的儿孙,就更是脱胎换骨,不是离上海人远了,而是根本就没有上海人的影子了。
一家报社要召开一个很重要的编前会,通知下午不准请假,一个必须参加会议的上海人急了,立马打电话给总编辑说:“下午的假我是请定了,某某某要搬家,昨天就说好我要去帮忙的,要是不去怎么跟人家解释?”把做人的诚信和助人为乐看得比开编前会还要重要的,不会是那些在高楼阔厦之间穿梭往来兢兢业业的上海人。1977年我去青海省海北州门源县采访,到达的时候已经黄昏,在街上碰到水文站的上海人钱佩衡。老钱说:“你是小杨吧?我认识你,你去年来我们单位采访过。刚到吧?吃饭了没有?还没有?正好我也没吃,走走走,到我家去吃。”动不动就把半生不熟的人请到家里来吃饭的,不可能是过去那些在小弄堂里低屋檐下咸菜泡饭的上海人。有一次我在饭桌上和青海商业厅的一位朋友聊天,他问我:“你认识老金吧?”我说:“认识啊,你们系统的干部,经常给报纸写一点通讯报道,是个上海人,十五岁就来到了西部。”朋友说:“他被人打断了一根肋骨,住院了。”朋友接着告诉我,半个月前,他们系统的几个人去拉萨办事,半路上和一帮贩牛鞭的汉子发生了口角,没想到首先吼起来、跳起来、动起手来的竟是上海人老金。他打肿了人家的眼睛,人家打断了他的肋骨。遇到这种硬碰硬的事儿,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不可能是那些在甜丝丝的功利而狭小的人际圈子里精明圆滑着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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