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西部人的西部精神(1)(17 / 20)
海人。(在这里我当然没有对上海人说三道四的意思,任何一种做派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也许正是那些被来西部的上海人丢弃的上海人的本色,才成就了今天的大上海,才是真正值得我们学习的。——瞧瞧,我也变得圆滑起来了。)
来西部的上海人变了,彻头彻尾地变成西部人了。这就是移民内部五湖四海杂糅交流的作用,在这个作用的推动下,所有的移民都把从“老家”带来的“本性”丢弃在了新的人群组合中。为了在这个变幻不定的组合中尽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尽快赢得尊重也赢得存在下去的机会,他们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喜新厌旧起来,扮演着“薄幸人”、“负心汉”的角色,不无痛苦地迅速走完了人格再造的最初几步。这是一个不小的胜利,在生存和发展的层面上,这个胜利意味着另一个胜利的开始,那就是活着,继续活下去,一直活下去,然后多少有一点作为,有一点无愧于生命的创造。
对西部人来说,活下去并且有所作为的最大障碍当然不是来源于人类内部,而是来源于严酷的自然和封闭的地理。也就是说,你必须长期面对沙暴的骚扰、狂风的吹打、寒流的围困、雪灾的侵袭、缺氧的折磨、干旱的逼迫、荒凉的包抄、寂寞的摧残,乃至生命的考验和死亡的威胁,必须时刻忍受“风头如刀面如割”的外部世界对人从外表到心理的全方位的打击。打击是在所难免的,通过打击让环境对人重新进行抟捏塑造也是在所难免的。当一场风沙把柴达木油田三十厘米直径的钢管吹得鞠躬九十度,把厂区内钢筋水泥的大烟囱吹裂吹倒,把篮球架和活动板房吹得满地打滚,把钢铁的采油树吹得东倒西歪,把十几吨重的立地生根的磕头机吹得掉头就走,把所有直立的物体都吹得不再直立的时候,人怎么办呢?人也是直立的,人在狂飙中甚至连挣扎着满地打滚的资格都没有,只配蓬舟似的凌空而起,和帐篷屋顶、柴油机一起摔向沙漠,摔向嘎斯库勒湖边的大沼泽。但是在世界海拔最高的油沙山井区,钻井队的工人们一个也没有爬下,更没有蓬舟升天。他们在山顶上、井架前挺立着,直到一天一夜后风小沙住。能够挺立的原因很简单,几百个工人手挽着手,身贴着身,挽了一排又一排,贴了一圈又一圈,风过处,只吹起一片黑色的头发呼啦啦飘扬。我很早就听说过这件事,很早就意识到它不过是一个象征,并不代表所有西部人日常生活的普遍状态,但它却在本源的意义上诠释了西部的人际关系的走向,诠释了西部人隐藏在恐惧后面的心理趋势,正如一首石油工人的墙报诗所表露的那样:“你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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