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西部人的西部精神(4)(18 / 20)
,向沙漠深处吃进。白佛寺的夏知布喇嘛还在沙漠中培育起了第一片绿洲似的新生林。菩提本无根,明镜亦非台;僧家不植树,佛荫自何来。
是的,彼岸就在眼前,此处即是西天。历史走向今天的鹅行鸭步,在我们的意念中已经成了人类走向文明的迅跑。也是在塔尔寺,我看到许多朝圣的牧家已不是风尘满面、一路劳顿。他们坐车而来,穿着华贵的藏袍藏靴,膝下铺着纹饰美丽的羊毛卡垫,跪倒在释迦佛殿的门口。佛陀依旧在微笑,生活依旧在沉思,他们依旧在膜拜。但是,从他们那水獭皮镶边的袍服中,从铺在地上生怕弄脏衣袍的鲜艳的卡垫中,我们不是可以看到某种变化已经发生了吗?爱惜衣袍,也就是说爱惜生活。生活终于值得爱惜了,阿弥陀佛。他们已经给“解脱”赋予了新义,而塔尔寺也由目的地变成了一处远行的驿站。大草原在他们心里变小了,胸襟却不断扩大。光华熠亮的外部世界从陌生的远方向他们闪现佛光一样迷人的色彩。奇诡魔幻的现实已不仅仅是神山圣地、寺院庙堂,还有兰州西安、北京上海,已不仅仅是佛门金刚、禅境偈语,还有家用电器、宇宙飞船,以及霓虹灯的荧荧烨烨。
七
哲学的尺度有时候是用来衡量逆差的。跟社会和宇宙相比,生活的逆差当然是微不足道的。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喜欢把眼光放近一些,喜欢谈谈关于我们自身的问题即认识论和生存哲学的问题——人的觉醒和寻找家园的活动到底有没有意义?本体素质的升华和心理变革的节奏能给我们带来什么?人类的天平上什么是最有分量的?贫困者的精神活动和富有者的精神活动到底有没有区别?西部和内地、历史和现状的反差是否就是喜剧和悲剧的反差?世俗的人生态度和宗教的人生态度是否有着水火不容的区别?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是否就应该是世界对我们的要求?假如高原人就这样一如既往地活着,是否就意味着生存的质量、“人”的质量的大大降低?文明的高度发达是否能够造成人生和心灵的高度欢喜、肉体和精神的高度幸福?一切都可以用肯定来回答,一切又都可以用否定来回答。人的选择往往是由不得自己的,我们被环境决定着,被不可测知的命运决定着;人的思维和灵魂其实仅仅是历史以及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蘖生者。
中国西部是一块倾斜的高原,由地域因素、民族因素、历史因素所制约的人的心理开放机制漂浮在不同的水平面上。这些因素有时是现实的动力,有时是现实的后赘。而对一个民族来说,后赘的价值往往优胜于动力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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